踩在柔软的草地上，女孩尽可能放轻脚步不发出声音，走到呆呆端坐的黑发男孩身后时，用手中淡黄色的小花捅了捅他无表情的小脸。

　　见男孩没有搭理她的意思，自讨没趣的女孩屈腿蹲坐在他身边，摆出和男孩一样冷漠的扑克脸。

　　XV，被护士称为十五号，是女孩为数不多的朋友…准确来说，是仅有的三个中的一个。

　　虽然有时候他故作成熟的言行很讨厌，但看在男孩主动帮自己在护士面前开脱，免去惩罚的份上，蕾娜塔还是很愿意和他做朋友的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

　　我要离开了，但零号不让我带上其他人，告诫她两人之间的秘密一旦说出去就会有大麻烦！

　　这些话蕾娜塔说不出口，不知道该怎么跟身边眼神空洞的家伙解释，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男孩开口打断。没头没脑的话让女孩感觉莫名其妙，一个两个，都不会好好说话？

　　“希望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突然扭过头的男孩死死盯着女孩淡黄色的双瞳，距离近到两人能感受对方温热的鼻息，青霖抽走女孩手中快要枯萎的小花，仔细端详。

　　“北极罂粟，花语是希望。”

　　歪歪头，蕾娜塔不明白他突然间发什么疯，但还是张开手向男孩讨要珍贵的财产。

　　“谢谢？还给我。”

　　看来这个傻姑娘还不清楚真相，不知道自己即将放出什么东西。嘛…无所谓了，他连觐见的资格都没有，真是个对凡人严苛的世界～

　　随便将小花抛到女孩手中，男孩跳起来，一双黑眸好像重新活过来般灵动，属于这个年龄的稚气反而让他更加惹人怜爱。

　　“点名帮你糊弄过去了，三十八号蕾娜塔-叶夫根尼娅-契切林娜同学，缺席大王。”

　　扯着嘴角对女孩比出一张滑稽的鬼脸，在蕾娜塔无语的目光中，青霖模仿她的样子伸手讨要。

　　“老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熏到我都要窒息了，精神损失费两颗糖，要今天刚发的软糖！”

　　“叫姐姐…真是的。”

　　嘴里嘟囔着，蕾娜塔还是从裙子内衬的口袋中找出两颗糖，梗着脖子强行装作不在意糖纸上的污渍，握在手中递了过去。

　　“就你？切～还你，一股机油味，自己留着吃吧。”

　　接过糖果，不屑地扫了一眼女孩前后不分的平坦身材，青霖把玩两颗明显不能入口的糖果，嘲弄到。

　　莫名的情绪在心中发酵，蕾娜塔很不爽，他愿意甜腻腻地叫那些因为他外貌凑上来的家伙“姐姐”，却总把自己当成笨蛋！

　　“反正我是比不上霍尔金娜和伊娃她们，你去找她们玩。”

　　女孩声音没有起伏，只是她明显开始起伏的胸口说明情绪并非和表明一样平静，爬起身后，素手扫过男孩掌心抓走刚刚给他的糖，转身朝出口大步走去。

　　见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交接处没入黑暗，青霖调侃一句后，生动的眼神褪去颜色，语气也没有了波动，冷的让人不寒而栗。

　　“这么大声可是会被监控听到哦～看来是真生气了…”

　　冲出口挥挥手，低声告别，青霖没有犹豫，直接从反方向的入口离开依然明亮温暖的房间。

　　这是他的一点点小特权，连老登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谁不喜欢一只没有威胁还听话的牧羊犬？

　　“再见，零，再见。”

　　很好，计划不用变更，也是时候回去做最后的准备了。

　　躲在阴影中，借助大门隐藏自己身形的女孩目送男孩离开，感觉堆积的疲劳一下子冲垮防线，身体沉重到不自觉沿着冷冷的铁皮滑落，跌坐在同样没有温度的地板。

　　蜷缩起有些瘦弱的双腿，将脑袋埋进双腿间，努力压抑的啜泣声没有达到会被监控收录的分贝。

　　莫名的，她有种预感，很不好的预感，总觉得即将失去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……

　　“你半夜不睡觉，遛弯呢？”

　　“我吗？我的名字不重要，反正在这里叫我十五号就行。看到没？一个叉一个V，十五。”

　　“卡佳姐姐～这次原谅她好不好？亲一口？好啊！”

　　“什么叫坏孩子？我在帮你好吗？笨蛋蕾娜塔！”

　　…

　　脑海当中相遇相识的一幕幕飞快闪过，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，抛下他一个人，抛弃了重要的…同伴！

　　“阿嚏！！”

　　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头，他只是一个没有血统的普通人，即使在原有基础上拔高了一点上限，在1后面加个0也不过堪堪两位数。

　　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透明液体，火辣辣的灼烧感被青霖直接无视，他继续有条不紊地擦拭身体。稚嫩并不代表无力，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，比如…

　　边缘被反复打磨，反射出惨白的白炽灯光，这块包了几缕布条的铁片是迫不得已的替代，赫尔佐格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放开武器管制。

　　一件一件穿好防寒的冬服，青霖不急不缓地开始热身，尽量降低衣物对动作流畅度的影响。

　　挥动两次再度确定好铁皮大致的重心位置，舞出一个刀花后，潇洒地将它插入病号服袖子内自己偷偷缝制的布条刀鞘中。

　　深吸一口气，口腔中酒精的刺鼻气味被黄油和糖果的香甜压了下去，青霖拍了拍通红的小脸，挂上无害的微笑，推开那扇即将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沉重铁门。

　　“在想什么？”

　　“没什么…”

　　咧开嘴无声发笑，男孩没有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，转移了话题。他有耐心，很有耐心，自由近在眼前，他不会做因小失大的蠢事。

　　“想好回家后的打算了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”

　　摇摇头没有开口，女孩继续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，一只玩偶熊，一朵小黄花，两颗粘着油污的软糖，几件裙子…全部塞进床上矮小破旧的行李箱。

　　看着木板拼接而成的简陋箱子，黑发男孩眼神莫名但没有多说什么，平淡地出言叮嘱。

　　“别带太多。等一切结束后，很快我们就能吃上新鲜出炉的奶油面包和放了很多胡椒粉的罗宋汤。”

　　说完，男孩的身影泡影般消失，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
　　诡异的如同…一场只有两人知晓的梦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