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着这条记忆，顾长生让赵音儿继续向下深挖。

　　白虎的过往经历，也逐渐呈现在两人面前。

　　顾长生得知，除了佘鼠和水泽之外，出现在大殿中的另外两位，苍老的妖族是赤云老仙，本体是一名为赤雀的灵鸟，乃是凤凰的后裔之一，神通尚不清楚。

　　唯一的女性妖圣，名为青鳞老祖，十分神秘，据说没人见过她的本体，相传是一条异蛇，还带有上古血脉。

　　至于水泽，则是苍龙一族散落在下界的后裔之一。

　　顾长生看了一圈，发现这些妖族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上古凶兽血脉，血脉越厉害，修行速度也就越快。

　　尤其是几位妖圣。

　　他不由感叹，这妖族修行，比人族更加依赖天赋，颇有一股早已注定的味道。

　　人族修士，天赋虽然决定了起点，但相比之下比妖族好了不少。

　　至少人族中有不少天资平平，但却成功飞升得仙的例子。

　　赵音儿很快就将白虎的记忆片段全都整理了出来，找到一些可能有用的，让顾长生一一查看。

　　就在顾长生翻阅这些记忆时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，这些妖族，似乎修为越高，就越像人族。

　　那这些妖族飞升仙界之后，会不会彻底变成人？

　　妖族修炼化人，似乎被所有妖族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，可上古凶兽，却从没听说过会化作人形啊！

　　其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天地法则？

　　不过转眼间，这念头就被顾长生抛在了一边，这些问题，还是等将来飞升仙界之后再说吧……

　　半个时辰之后，顾长生才发现，这白虎是大概两年之前，受到水泽的邀请，才从下界进入了这仙界遗迹，对于妖族的计划，他所知道的事情也十分有限。

　　而顾长生也了解到一件趣事，那就是白虎一族的血脉传承，方式十分独特。

　　白虎并不是寻常那样代代相承。

　　每一代白虎，都是独苗！

　　而且是万千世界中的唯一！

　　换句话说，顾长生他们眼前这只白虎，上界下界，都唯此一只！

　　而且，白虎的父母基本不可能是白虎，大概率是山林间成精的虎妖，甚至可能是普通的老虎。

　　只有在上一代白虎陨落之后，那万千世界中的所有老虎，在怀孕时，胚胎中的虎妖都有一定概率觉醒白虎的血脉。

　　而且随着白虎的修为增长，它自然而然能觉醒上古凶兽的记忆传承，获得各种神通天赋。

　　这种传承方式让顾长生感觉颇为新奇，似乎暗合一丝天地法则。

　　虽然限制了白虎的种群数量，但却能保证白虎血脉能永远传承下去。

　　除非……万千世界中的虎类，全都灭绝了！

　　不过这又谈何容易。

　　先不说仙界有多少天地，毕竟光是下界，就有上万方天地。

　　然而这时，顾长生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，他却没能抓住。

　　他皱眉思考着，这种传承方式有何问题。

　　赵音儿这时发现顾长生停了下来，开口问道：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　　澄心渊中，顾长生盯着那在深渊之中缓缓下沉的巨大白虎，微微摇头：“只是感觉白虎的传承方式非常特殊而已，好像有人精心设计过一样。”

　　赵音儿也捏了捏下巴答道：“这些上古凶兽，似乎都非常在乎唯一性，他们一般不会诞下完全体的子嗣，只会跟其他妖兽生些四不像的后代出来。”

　　顾长生点点头，杂交嘛，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基因多样性，有可能会诞生一些性状更加出色的个体。

　　不过这个“唯一性”，顾长生感觉似乎不是那么简单。

　　比如神话传说中龙生九子，个个都不一样。

　　那些身具上古凶兽血脉的妖族，似乎也都是杂交的后代。

　　难道背后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规则？

　　顾长生托腮思索了一会，想不出什么结果。

　　正当他准备继续翻看白虎的记忆时，眼光扫过身旁的赵音儿，顾长生忽然灵光一闪。

　　永生！

　　它是在谋求永生！

　　这白虎的独特传承方式，是在谋求永生！

　　换句话说，每一代白虎，有可能都是同一只！

　　顾长生稍稍平复了心绪，又感觉这个推论其实并没卵用。

　　白虎怎么传承，那终究都是白虎自己的事情，他作为人族，还是得老老实实修炼。

　　顾长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赵音儿，这小姑娘也没什么感触。

　　作为器灵的她，只要法器本身不出问题，她也接近于永生不灭了。

　　不过，哪怕是太乙仙器，现在不也变成了碎片？

　　只能说天道有恒，而世事无常。

　　哪怕仙人没有了寿元限制，但也仍然是会陨落的……

　　一番感叹之后，顾长生从白虎的记忆中，整理出来不少有用信息。

　　妖族至少已经掌控了遗迹通往外界的通道，而且似乎能联系上数十个下界。

　　众多的妖族，就是从不同的下界聚集而来。

　　这些妖族的族人，都会被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，保证安全的同时，也有充当人质的作用，保证这些妖皇、妖王能够卖命。

　　妖族在培养尸傀的同时，也在遗迹内搜寻仙人洞府……

　　而且，除了那四位妖圣之外，还有一位神出鬼没的妖圣没有露过面。

　　并且不止是妖圣，顾长生还从白虎的记忆中得知，妖族的背后有仙人支持！

　　虽然白虎并未见过那仙人，顾长生也是从水泽给白虎的暗示中得到的这一信息。

　　但结合其他线索，顾长生基本能肯定这一点。

　　不然这些毫无根基的妖族，又如何能在短短几百年内汇聚于这遗迹之中。

　　要知道，之前的上万年中，这遗迹都是要近千年才开启一次。

　　翻完这些记忆之后，顾长生深吸了一口气，感觉还是有些遗憾。

　　因为他并没有找到更多有关那仙人尸体和巨树的信息。

　　只知道那诡异的巨树，在妖族中也被列为禁地，就算妖皇也不能擅自闯入。

　　“现在，这白虎怎么处理？”赵音儿问道。

　　白虎仍然被困于澄心渊内，已经下沉到了五千多丈了，而且已经接近它的极限，若是再继续往下，心神就会彻底迷失，变成植物人……不，是变成植物虎，然后被澄心渊吞噬。

　　现在顾长生对白虎的来历有所推测，自然不想让它这样死在澄心渊内。

　　万一引起了仙人的注意，说不定就会暴露照心镜的事。

　　“把它放出来吧，在这了结了它。”

　　想了想之后，顾长生让赵音儿将白虎从澄心渊中捞出，扔在了地上。

　　顾长生此时正站浓郁的白雾之中，四周雾气流动时，隐约可见亭台楼阁。

　　这里正是灵獾一族的聚居地，马上就会沦为梦界的一部分。

　　在此处将白虎了结，顺便还能将尸体扔进梦界，用不了多久，痕迹就会彻底消散。

　　砰！

　　白虎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，但还没缓过神来的白虎，软绵绵地躺在地上，像是一滩烂泥。

　　它此时还处于半昏迷状态。

　　虽然在澄心渊中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，但白虎的心神，却仿佛已经增添了上百岁。

　　因为澄心渊在赵音儿的操控下，让白虎加速经历了几百个梦境，而且大多都是噩梦。

　　而梦境中的时间流速，与外界完全不同，甚至有时候一个念头，就能包含一个完整的梦境。

　　顾长生右手微微一晃，太荒仙剑闪烁着金光。

　　刷！

　　上百道无形剑意密密麻麻交叠，眼看就要将其斩成碎肉。

　　但此时，金铁交击声骤然响起。

　　叮当当……

　　顾长生定睛看去，那白虎周身，多出了一层淡淡的白光。

　　白光看上去毫不起眼，但却将顾长生的剑意尽数挡下。

　　顾长生目光一凝，发现白虎仍然没有清醒，而且白光明显不是它自己的能力。

　　他稍稍认真，法相虚影与自身重合，也握住了太荒仙剑。

　　破碎剑意！

　　轰！

　　凌厉的剑芒瞬间就斩在了白虎的脖颈处。

　　霸道的剑意，在地面上斩出一个深达二三十丈的缝隙。

　　缝隙中不停往外冒着浓雾。

　　然而白虎却躺在地上，安然无恙！

　　虽然那层白光更加黯淡，变得有些明灭不定，但无论如何都将顾长生这一剑挡了下来！

　　顾长生这下有些惊讶了，这可是他用了六成力量的一剑，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。

　　这白光，到底是什么东西？

　　法宝？

　　还是某种神通？

　　正当顾长生猜测着、并准备再来一剑时。

　　一股强大气息从白虎身上散发出来！

　　顾长生眉尖下压，额头上挤出了一个川字。

　　在这气息之下，他竟然生出了一种顶礼膜拜的敬畏感。

　　不过这感觉也只存在了不到万分之一秒。

　　魔神法相仿佛也感应到了这气息，它那一直以来都毫无变化的面庞，此时忽然变得十分凶恶，仿佛要择人而噬。

　　顾长生如临大敌，双目紧盯着白虎。

　　要知道，哪怕是在面对圣人时，魔神法相都未曾出现过如此变化！

　　然后顾长生就看到雾气涌动，一道飘渺的身影，在白虎身上缓缓凝聚。

　　不到一个呼吸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，就出现在顾长生面前。

　　他穿着一身简朴的衣服，腰间挂着一个紫红色的大葫芦。

　　虽然只是一道幻象，但他的气息，顾长生却完全感应不到！

　　顾长生知道，只有在境界差距太大时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！

　　就好比你抓一把沙子去跟其他沙子比较，别人的沙子就算是你的十倍百倍，但终究也是沙子。

　　可要是对方掏出一块混凝土，那你就傻眼了，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。

　　顾长生现在就有了这种感觉！

　　可进阶封王之后，顾长生就算面对圣人，也没有过这种体验！

　　难道说这老人，是仙人！？

　　顾长生有些紧张。

　　可魔神法相却似乎十分不忿，一股不服气的情绪，从魔神法相传导到了顾长生的心间。

　　那老人的幻象看向了顾长生，露出了十分温和的笑容：“小友，这白虎与我有旧，能否高抬贵手，放他一马？”

　　虽然老人语气温和，但顾长生仍然听出了几分不容辩驳的味道。

　　顾长生目光一冷：“若是我无法击穿那层白光，恐怕你都不会出面吧？”

　　老人捋了捋胡须，仍然笑着。

　　“我不过是飞升之时留下的一道念头罢了，唯有白虎性命危急关头才会现身。小友天资聪颖，他日飞升仙界，以后必然有缘相见，今日不妨结个善缘。”

　　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！

　　顾长生已经将白虎折磨得神志不清，就算放过白虎，这白虎也肯定不会感恩，而是会将他的“大恩大德”铭记在心！

　　就算飞升仙界，这老者难道就会因此善待他吗？

　　所谓的善缘，大概率是找上门来帮白虎算账！

　　更何况，白虎进入了澄心渊，还是妖族的帮凶之一，顾长生又怎么会放过它！

　　“今天它必须死！”

　　长剑一指，大日阳炎混合着破碎剑意，朝着老者斩去。

　　老者脸上虽然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，可双目之中，却是冰冷一片。

　　他没有反抗，因为留在白虎身上的，终究只是一道幻象，而且大部分能量都用来防御了。

　　很快就被烈火剑意撕碎。

　　“小子，祝愿你能早日飞升仙界！”

　　残破的幻象，留下了最后一句话，就彻底消散。

　　没了白光庇护，白虎连叫都没叫一声，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团碎肉。

　　对于这老者的威胁，顾长生却根本没放在心上。

　　事实上，从他对白虎出手时，他与这老者的因果，其实就已经种下了。

　　不过他身上沾染的因果已经太多了，也不差这一条。

　　顾长生十分清除，不管自己怎么做，对方对自己的态度，都取决于实力！

　　若是自己飞升仙界，打不过老人，不管顾长生放不放过白虎，那这老人都会帮白虎报仇！

　　将白虎的尸体扔进通往梦界的湖泊中，处理了现场，顾长生又通过照心镜残片，传送到了姜琉璃身边……

　　仙界，灵气缭绕的一座大山之上。

　　两个老人正在对弈。

　　忽然其中一人有些走神，指尖的黑子落下，顿时棋盘上的局势突变，从平分秋色，变成了黑棋大劣。

　　“郃葫大仙，为何走神了？”

　　一人开口问道。

　　执黑子的老者，腰间系着一个紫红色的大葫芦，他目光从棋盘上挪开，向对面的人问道：“你可知那大日阳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