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白骨坛
陈恕己落回地面后,缸中突然散出一股刺鼻的气味,呛得众人接连咳嗽好几下。
就在大伙捂住鼻子的时候,姬追雪闷声闷气指了指上面:“怎么有只手伸出来了?”
其余人闻言,目光扫过巨缸,下方火把的照耀中还真有只人手从里面伸了出来,似乎是想爬出来求救。
“陈掌柜,这次让我来!”
之前接连让陈恕己帮忙探路,郑捕头心中实在过意不去,此时见缸内没什么机关陷阱,倒是有人需要帮助,立刻后撤几步小跑助力,一个蹦跶就想去握住那只伸出来的手,将里面求救的人拉出来。
然而他的手一碰到缸口伸出来的手臂,就觉得完全不对劲,这手臂摸上去又湿又硬,谁家活人能有这种手臂?
等郑捕头琢磨过味儿来已经晚了,只见一具张着大嘴的骷髅人骨,就这么被他拽了出来。
跟陈恕己不同,郑捕头可是拎着火把冲上去的,此时更是将自己扯出来的骷髅看了个真切,那白森森水汪汪的狰狞头骨一露面,登时吓得他大叫一声,大头朝下摔进了水潭。
下方水潭阴气极重深不见底,说不定还跟外界湖泊暗河连通,真让他落下去怕不是尸体都难找。
见此情形,上官笙兰立刻抽出腰间的绳段,一把朝正往下掉的郑捕头方向丢出去。
郑捕头看到一段绳索飞到眼前,下意识伸手一抓,整个人顿感轻飘飘的一晃悠,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被拉到岸上了。
“亲娘啊,多谢多谢。”脸色煞白的郑捕头还没倒完谢,那口悬在半空的巨缸忽然又传出一阵阵声响,似乎有几个没死透的人正在里面敲着缸壁求救。
众人一起抬头,望向吊在半空的巨缸,心中都是毛骨悚然。
郑捕头赶紧一抹脸:“诸位,那里面有一具骇人白骨,我看很可能是枉死其中,这才不断发出啼哭摇晃巨缸,想要别人来救他,咱们还是赶紧上去,免得被这冤魂纠缠上!”
他这话说的姬追雪脸色一变再变,当即转头看向陈恕己:“听到没?咱们还是别折腾了,赶紧上去再说。”
“你先冷静一下。”陈恕己摆摆手,“身上肉都烂完了,一具骨头架子怎么可能发出声音?又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去摇晃大缸?应该还有其他古怪,我再上去看一眼,姬少主稍安勿躁。”
说罢,陈恕己不等姬追雪反对,一个起跳拉住上方铁链,小心翼翼贴近了巨缸。
仔细望去,缸里赫然躺着三具白骨,看体型大小应该都是成年人。白骨下方还有数条漆黑巨大的娃娃鱼,虽然撑死了也就整条胳膊那么长,但力气大的夸张,尾巴拍动间就让巨缸微微摇晃。
看到这里,陈恕己算是明白了,缸里的水都被放干净,时间长了娃娃鱼就觉得不舒服,又扑腾又叫唤,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系列怪事。
至于没把这口巨缸吊起来之前,众人看到的铁链在水中颤动,估计也是它们在缸里打架游动导致的。
陈恕己心中松了口气,立刻下去把自己的发型和推测跟众人说了。
姬追雪登时耳朵都红透了,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惭愧低头的郑捕头,皱眉甩出几个问题:“行吧,既然这样小爷也放心了。但那些娃娃鱼跟尸体是怎么跑进去的?难道是缸葬外加放几条娃娃鱼当陪葬宠物?”
正在思索其中缘由的步钰直摇头:“中原人讲究入土为安,不可能把死者泡在水中,姬少主不如好奇里面的人是死后装进去的,还是活着时候就塞进去淹死的。”
眼瞅姬追雪恢复精气神后两人又要干嘴仗,陈恕己赶紧打圆场:“不过这些娃娃鱼怎么进去的确实奇怪,而且捞出来的时候缸盖都是封起来的,难道它们在里面一直靠吃尸体活下来?所以才是一堆白骨?”
步钰对这个想法的后半段颇为认同:“也有可能这些孩儿鱼不是事先装进去的,而是本身就生活在地下洞穴的水潭里,侯掌柜刻意将死尸装全是小孔的缸里,沉入水中后那些没长大的娃娃鱼可以从小孔又进去,靠吃死人肉长大。
等尸体被吃干抹净后,娃娃鱼也都长大,无法再从缸壁的孔洞中游出去,以此来饲养抓捕这些特殊的娃娃鱼。”
姬追雪听得直犯恶心:“这样养大的娃娃鱼有什么用?也太他X令人作呕了!”
步钰一摊手,表示自己也不清楚:“目前来看,侯掌柜很可能是魔教余孽,他这么做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,我可没办法真让死人活过来开口。”
三人没管脸色发白的郑捕头,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,直到始终没说话的上官笙兰忽然开口道:“按照步先生和陈掌柜的说法,这缸很可能是魔教害人的邪术,这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类似的故事,不如上去再详细说说?”
陈恕己刚听这话有些纳闷,什么故事不能现在讲,但余光瞥见唱白脸的郑捕头,立刻明白了:“上官说的有道理,这地底下阴气逼人有伤身体,还是上去再说吧。”
步钰没什么意见,姬追雪更是巴不得早点上去,于是一行人叫上看门的李长空,按原路返回。
终于上到地面后,郑捕头也顾不上那么多,颤颤巍巍就近在棺材铺找了个椅子坐下,不停敲打自己发软的两条腿。
见他这副模样,陈恕己也不好意思马上问上官笙兰下面究竟什么情况。
步钰上来后则是叫人拿来纸笔,把在下面看到的一些石门图案描绘出来,盯着这些惟妙惟肖的图画看了一会儿后,若有所思道:“棺材铺下面的地道应该是很早之前的地宫或者其他建筑遗迹,后来要么废弃要么因为地震被掩埋起来。
侯文集不知为何发现了这个地道,自己出力把魔教信物和那口大缸放下去,想要修炼一些魔教遗留下来的秘法……郑捕头,侯文集此人应该不是金陵本地人吧?”
正在捶腿的郑捕头赶快回想一下,连连点头:“步先生真是料事如神,那侯文集是外来户之一,定居金陵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,当时他二十不到,先去钱老郎中的医馆打杂,钱老见他手脚麻利为人机灵,家里又没有其他人,便好心收他做了弟子,后来不知为何又将他赶出医馆,看来大概率是和今日这些破事有关。”
大伙儿针对侯文集的来历聊了聊,只是毕竟他人都已经没了,所以究竟早年经历为何也就无法得知了。
上官笙兰看郑捕头恢复了不少,便轻咳一声:“咳!还是说说下面那个大缸吧。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,魔教懂得不少害人的邪术,其中就包括一个很古怪的仪式,就用那种吊在水里的大缸,将活人淹死在里面后,以尸体喂养孩儿鱼。
缸里的孩儿鱼天天吃死尸,力气就会十分强大,等到月圆之夜,把大缸从水里面捞出来后,焚毁缸里残存的人骨,再将娃娃鱼烧汤吃掉,就可以延年益寿,还能在短时间内力大无穷,刀枪不入。”
听上官笙兰讲完这个传闻,再结合棺材铺里的一系列怪事,步钰若有所思:“那估计身为魔教余孽的侯文集不知如何得到了这种邪术,意外在棺材铺地下发现了先代遗迹,也就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这种邪术大展身手的隐秘场所。
为了更好的隐藏避免暴露,他估计是自己传出一拍棺材就死人的谣传,使得附近的人十分惧怕这家棺材铺,轻易不敢靠近,因此直到他自身死后,这些秘密才被我们发现。”
经过步钰的解释,大家才恍然大悟,纷纷感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,遭了侯文集这个魔教余孽的毒手。
只有陈恕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,但以步钰的能耐,想要隐藏什么的话估计很久之后自己才能发现,只好先把这种违和感咽进肚子里。
目前部分真相已经大白,郑捕头谢过客栈四人后,留在棺材铺准备等后续县衙援手到了,想办法把底下大缸弄出来毁掉,再不济也得把那些枉死的尸骨抬上来烧掉。
既然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,陈恕己便背上步钰,几人溜溜达达回到了客栈。
进了客栈大门,四人都回过味来,总觉得身上衣物还有阴气残留,纷纷回房换衣服去了。
陈恕己一个大老爷们换衣服最快,出来先把午饭做上,随后悄悄摸摸来到步钰房门前,抬手敲了敲。
步钰也没问是谁,直接拉开房门,将陈恕己迎了进去:“掌柜的动作很快啊?稍等我一会儿。”
说着,她就开始宽衣解带,陈恕己赶忙把她拦住:“别闹!我是来问问你,在棺材铺里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?”
眼中划过一道莫名色彩,步钰颇为遗憾的坐到床上:“掌柜的,你也先坐下吧。”
陈恕己哪儿敢答应,刚想找个凳子就发现步钰一副你不坐过来,我就不开口的架势,只能顺她的意思坐到身边:“行了,说说看,你到底隐瞒了什么,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?”
步钰满头黑发水波般洒下,抬手勾了勾耳边的发丝,非常自然的依靠在陈恕己身上:“知道侯文集是魔教余孽后,我总感觉棺材铺里的那具尸首,不像是侯文集的。”
“嗯?!”陈恕己一偏头,正好跟步钰深情款款对视上,目光移开也不是,呼吸都有些混乱,“此话如何讲?”
步钰笑了笑,没有得寸进尺:“十几年前的魔教余孽跑到金陵来,要是一直对往事念念不忘,至今还惦记着过往邪术,手掌骨头应该不会那么完整规矩。”
听懂步钰的意思,陈恕己皱起眉来。
如果真是念旧日魔教好的余孽,这些年肯定也不会落下练功,那肯定会在掌骨留下一定痕迹。
如此看来,侯文集恐怕真的没死!
但这样一来,棺材铺里那位又是谁?
沉思之时,陈恕己都没发现房间的门,外面的窗都开了一道小缝。
过了一会儿,陈恕己实在没什么头绪,只好拍拍身侧步钰肩膀:“这种事也没必要瞒着大家,拿不准就拿不准,该相信你肯定还是信的。我去接着做饭,步……先生先起来一下吧。”
步钰闻声乖乖起身,临走之前还对陈恕己的耳侧吹了口气。
捂着红透的耳朵,陈恕己落荒而逃,一路上没见到上官笙兰和姬追雪的身影,也权当她俩还在换衣服。
直到他的身影进入后厨,姬追雪跟上官笙兰非常默契的敲敲门,得到回应后走进步钰的房间。
上官笙兰刚把门关上,姬追雪就先声夺人道:“姓步的,多大点事啊,不就是那个棺材铺的老杂毛可能没死透吗?有这个必要瞒着我俩吗?”
上官笙兰也跟着开口:“侯文集如果真的没死,巨缸也只是个容器,想造出来绝非难事,如果这种邪术继续流传世间,还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要惨遭毒手。步先生应该是觉得以我的性子,肯定会一路追查到底,因此在棺材铺不愿意多说。”
两人说完,步钰依旧平静坐在床榻上:“上官所言,是也不是。我之所以留着话,是因为炎刀帮肯定在县衙有暗手,一旦得知侯文集大概率还活着,肯定会派人去寻找。
如果在我们之前先被炎刀帮的人找到侯文集,这邪术传出去才更麻烦。难道上官和姬少主,能把炎刀帮所有人都杀光不成?”
上官笙兰皱眉不语,姬追雪却大大咧咧一摊手:“小爷还真挺想的,炎刀帮都是王八蛋,死了活该……上官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,我就是想想。”
在姬追雪收声后,上官笙兰叹了口气:“那回来之后,步先生完全可以让大家聚到一起,把事情厉害讲清楚,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?”
听到她的话,步钰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:“那样太过麻烦。掌柜的能察觉我在藏东西,回来后肯定找我,他一来找我,你们俩也肯定不能落下……所以如果哪天我抢先一步,肯定会想办法拖二位下水的。”
听闻此言,房间内其余二人对视一眼,选择默默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