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眼里藏狮子的男人
树叶浓密,月光使劲向下挤,才能透出一丝缝来。
前方不远处,几个乌漆墨黑的人影晃动。
路明非看着眼前一切,眼角跳出血丝。
陈雯雯缩在一颗树下,那个原本文静的女孩,现在慌里慌张的,像只吓破胆的小兔子。
她蜷缩着身体,白棉裙被人撕开一小半,手机也被摔碎,掉在一旁。
男人们围绕着她,大声哄笑着。
“求求你们,不要...不要。”陈雯雯低声呜咽。
她紧张地拉了拉裙摆,想盖住光滑的大腿。但根本于事无补,反而更激发了恶徒的凶性。
漆黑的眸子挂满泪珠,陈雯雯露出了婴儿的眼神,无助地啜泣。
陈雯雯好害怕,她看见魔鬼们的脚步,踩着树叶,慢慢向她走来。
她有一个小习惯,当害怕时,总想抱着什么东西。小时候怕打雷,陈雯雯就抱着Hello Kitty的玩偶睡。初中时,看见小说里有生离死别的情节,陈雯雯就抱着羽绒枕头,才能看下去。
紧紧感受着怀里的东西,陈雯雯才会有安全感。
但她现在什么也抓不住,胸口空空凉凉的,就好像一个人独自在海水中,慢慢沉没下去。
“喂,你们看那里,有个人。”其中一个恶徒突然说。
“谁在那儿?”
路明非站在那里,握着竹刀,神似个没有生命的雕塑,一动也不动。
不,他的腿在颤抖,手上的刀也抖得像个筛糠。
一个恶徒眯起眼睛,想起点什么来,“是你小子,我们见过吧。”
路明非也认出他来,那个戴着屎黄色鸭舌帽,胡子拉碴的家伙。
之前在公交车上,路明非就是被他扔下了车,接着据新闻所说,这些贼之后伤害了一个无辜女人。
路明非一直很后悔,自己为什么那时就怂了,他这几天经常走神,幻想着穿越回到那天,幻想自己灵巧应对,在不受伤的情况下,还把小偷一网打尽。
几个恶徒饿狼般盯着路明非,好像只要路明非说错一个字,他们就会扑上来疯狂撕咬。
“我...”路明非头顶冰凉,说不出话来。
快说点什么啊,他这是怎么了?
鸭舌帽仿若看出点门道,嘶哑一笑,“小屁孩,快滚吧。”
去你妈的!路明非在心里骂,但他的脚却挪不了半步。因为他发现,自己的确有些莽撞了。
刚才应该报了警再来的吧,路明非心里想,可已经来不及了。
月光照在少年身上,他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,脸上早已经大汗淋漓。
本来就没有办法啊,毕竟他只是一个高中生嘛,就算练了几天剑道又能怎么样?现在还只是菜鸡水平啊,对面四五个人,还个个精壮无比的样子,弄不好激怒了他们,连小命都保不住。
明摆着赢不了啊,剑道馆又不是尸魂界,摸了几天刀就能卍解了,自己几斤几两,他一清二楚。
其实就算逃了,也不会有人怪的,谁会去责怪一个废物?
路明非都已经衰惯了,其他人早对他不抱任何期待。
而且,就算他死在这里,也不会有多少人难过吧?
只是......
路明非吞了下口水,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挪。
他从14岁开始,怕黑,怕虫,怕鬼,怕血,怕一切可怕的东西。
鸭舌帽慢慢悠悠走上来,一切已经尽在掌握,他挽了挽袖子,露出粗壮的胳膊,去推路明非的肩膀,眼前的家伙就像只鸡仔,还在发抖,毫无威胁。
“好了,不想死就快滚吧,就像之前一样。”
一道乳白色的光骤然出现,击碎沉重的空气,撞向鸭舌帽的脸,发出竹子蹦脆的响声。
可路明非更怕......无所作为的自己。
刚才后退一步,是为了屈膝,让重心压在左脚,才能更好发力,挥出他最快的一刀。
竹刀带出了线状的红白丝线,是混杂着血丝的口水。
鸭舌帽的同伙,甚至包括路明非自己,都惊呆了。鸭舌帽捂着嘴巴,鲜血从手指缝渗出来,他杀猪一样哀嚎,在地上打滚。
鸭舌帽嘴里喷出鲜血,和几颗沾血的牙齿。
“上,宰了这个小鬼。”有人喊。
“他妈的,必须弄死他!”
在场的恶徒都很气愤,不是因为在乎同伴,鸭舌帽男人对他们而言,其实也不算很重要。
他们只是搞不明白一件事。
这件事令他们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,甚至他们感到了某种自卑。
所有人都能看出来,这个瘦弱如竹的小鬼在发抖,牙齿上下打着颤。
可他为什么不逃?
他怎么还敢面对我们?
他明明都害怕到要死了啊?
恶徒们都很冒火,立刻达成共识,他们要一起击垮这个小鬼,向他证明一件事:
你并不高尚和勇敢!胆小鬼就该缩在角落,而不是跳出来逞英雄!
一个大胖子戴上铜色的指虎,双拳碰击了一下,发出清脆的精铁相击声,他狞笑着冲路明非撞过来。
路明非深深吸一口气,肺部感到一阵冰凉,令他振奋起精神。
在胖子撞过来的前一刻,大约两米远的距离,路明非放松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,瞬间动起来,像是蓄满力量的弹簧。
路明非右脚用力,猛地拉近了一米的距离,他死死握着竹刀,猛然用力前顶,竹刀枪一样暴射而出,直刺胖子的喉咙。
“咸鱼突刺。”
是剑道最基础的动作之一,也是路明非唯二的杀招。
只是准度差了点,刀尖撞在了胖子右胸口处,没有见血封喉。
路明非不想杀人,但他想一击让人失去战斗力,可惜失败了。
“你找死!”胖子闷哼一声,一拳砸上路明非胳膊。
他胸口受伤,没法用力,这一下对路明非没有造成伤害。但另一个同伴从后面摸上来,拿起酒瓶对着路明非的脑袋狠狠砸了一下。
路明非感觉耳膜猛地一震。
绿色的‘雪花啤酒’碎裂在路明非头上,玻璃渣撒的遍地都是。
路明非牙关紧咬,也不管什么招式了,反手握住竹刀,用力往后一捅。
手感不错,应该是击中了偷袭者的肚子。
摇摇晃晃退后几步,路明非捂着脑袋,刺骨的疼,手上好像有水,粘粘的,他还听见了陈雯雯的尖叫声。
也许流血了吧,路明非不敢看,他有些晕血。
“好痛啊。”路明非急促地呼吸,低声说,
“但是这不算什么,前几天更难受。我一直反复做一个噩梦,梦见我是个无助的女人,刚工作,一个人去上班。上班本来就很烦人了,钱包还会被偷。”
恶徒们互相交换眼神,他们都很疑惑,不明白路明非在说什么。
“被偷就算了,还被人用刀子捅,最后进了医院。”声音回荡在夜空,滚烫如火,仿佛要点燃整片林子。
“和这些比起来,区区啤酒瓶算个屁啊!”
微风拂过,路明非衣角被轻轻吹起。他踩着树叶,沙沙作响,缓慢地向恶徒们逼近。
陈雯雯盯着月下的少年,眼神都呆滞了。
这...这是路明非?那个懦弱又胆小的路明非?
月光描绘出少年的轮廓,如此的坚挺柔韧,如一株修长的竹子。
陈雯雯跌在地上,连哭泣都忘记了。
她看着路明非的眼睛,心里一阵紊乱。
那是一双锐气凌人的眼睛,有着气吞山河的势焰。
就好像...藏着一只狮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