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往昔追忆(1)
李熊跨过门槛,走进了刘家大院,今日他一改往日奢华的装束,穿的素布白衣,腰带上系着根圆润通透的玉笛,青色的穗子合着步伐飘扬。
正值子午,高耸的杨树投下一大片阴影在墙边,院子更深处飘来欢庆声和酒香。
院内有几位年轻人来回走动,腰间配着剑,故意扯开的胸襟露出雄健的筋肉,都是不愿以弱示人的侠士们。
他们听闻济阳(今河南兰考)刘家出了一位大豪杰,志在高远,放言要效仿先帝改天换地,所以前来一睹为快。
若真是如传言所说般豪勇,拜入麾下一同建功立业,岂不快哉?
李熊低着头,慢慢踱步入院内,这里果然正在开展一场酒席,木凳排成三排占满了小院,座无虚宾,而没有座位的人则坐在地上,所有人都是一副随性的模样,熟识的人聚拢在一起,布衣与绸衣混散而落。
李熊一进门就找到了院子的主人,原因很简单,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脸上。
那是容貌最英俊,气概最豪迈的青年人,他腰间两旁各悬一剑,右手捧着一大碗酒呼朋唤友,此人剑眉入鬓,气宇轩扬,深邃的眼窝里埋着吞天的霸气,比高悬于天的烈阳还要灼热。
舂陵军大统领,反王莽同盟军第一人,刘伯升,刘縯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李熊双手怀抱于袖,笑容恬然。
在片刻的寒暄后,刘縯举杯高呼王莽新政的弊端,声音雄浑有力,在场之人不论士族或是农民,都深有所感,有的甚至声泪俱下。
接着他把右侧的环首刀拔出,高举头顶,阳光在刀尖上形成耀眼圆环,刺入每个人的眼中。
“诸位受苦了。我刘縯在此立誓,定要让暴虐之王伏诛,复兴汉室,重塑辉煌!
看看这苍天无情,百姓哀嚎之景。皆因王莽暴政,国家倾覆,旱灾接连。若还是男儿汉,便要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苦难的百姓,奋起反抗,刀剑相向,与篡权鼠辈决一死战!”
刘縯顿了顿,单脚踏上梨花大案,炙热的目光扫视在场每一个人,不论是士族还是农民,他都一视同仁。
“我刘縯不为荣华富贵,只为了天下每一个受苦难的百姓。今朝我们一同共饮,明日便与兄弟们并肩作战,扫清这天下的阴霾,愿我等齐心协力,拯救汉室,重振山河!!来,一起喝!”
刘縯将手中的一大碗酒抵至唇边,仰起头,喉头上下滚动,片刻就将黄酒喝的一干二净,脸色红也没红,他把空空如也的碗展示了一下,接着猛地投掷在地面,发出清脆的碎响。
见到他的豪迈,群情激奋,青年们看着那个太阳般发光的男人,浑身的热血都滚烫起来了,恨不得立刻投身报国。
“中嘞!”
“听刘兄这么一说,我心里就热乎,明儿就跟王莽拼了!”
“为了俺死去的娘亲,俺要光复汉室!”
李熊安静地站在墙角,看着赤膊的男人们碰碗,阳光下大笑,谈论诸侯割据的局势,用带鞘的剑在院内研讨剑术......好像这样就真的可以触及天下。
此处几十人都是不俗之辈,或胸有文韬,或有武艺傍身.....还有几个混杂着龙血之人,李熊心想。
当李熊的目光再次投向中央时,那个神气活现的刘縯已经去往别处,一位青衣少年蹲在地上,无奈的捡着瓷片,秀长的束发贴着他的脖颈。
“哥,你咋又把碗给摔了嘞?这可咋整嘞,买碗也要花银子呢,真浪费。”他用豫州方言嘀咕,焉不拉几的脸像个发干的黄瓜。
他把碎片小心翼翼捧在自己的怀中,然后伸手扣出其余碎渣,有其他人效仿刘縯摔碗为号,少年也小心翼翼走到他们脚前,俯身收拾。
李熊突然脑袋有些痛,隐隐觉得少年的模样有些眼熟,但旋即他便放弃回想,应该没见过这么衰的家伙,这小孩看着就衰里衰气的。
少年拾起碎碗,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,于人群中手忙脚乱穿梭,又过了一会儿,他似察觉到什么,忽然扭过头来,对上了李熊的视线。
“公子,恁是弄啥嘞?咋不喝酒吃肉哩?”少年低着头走到李熊面前,微微躬身,双手合十,顿了一瞬间,欲行揖礼。
在少年腰只弯了一半时,李熊袖袍一挥,单手托住了少年的双拳,“揖礼是对年长者和地位尊贵者的礼,我的外貌不过是比你大上三四岁,同为士族子弟,为何行此大礼?李熊不敢受。”
“嘿嘿,因为其他人喜欢。”少年面露惊奇,阳光把他的脸照的发光。
“原来公子是外地来的呢?难怪是生面孔,也是来见我家大哥的?要不暂等片刻,他空下来我就带你去引荐。”
“不必,看看罢了。”李熊双手负于身后,神色冷傲,宽袍大袖随风招展。
“李公子是哪里人?已用饭否?”少年眨巴眼睛问,他好不容易找到个融不进团体的人,不愿轻易放过。
“我身有异质,虽不食物,然亦不觉饥饿。”
“不吃东西怎么行?这些年闹饥荒闹得凶,桌上的野物都是大哥翻山越岭才找着的。”少年跑到木案上,撕下一个鹿腿,放在一碗宽面里,端给李熊,
“豫州的烩面可是天下闻名,若是公子不尝尝鲜,可算是天大的遗憾。”
李熊上前一步接过了碗,身为万古时代至尊的他,早已尝遍山珍海味。他象征性地吃了一点,只为让这个烦人的家伙远离。
他知道刘縯有个胞弟,传言是个家长里短胸无大志的人,没什么名气,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。
当李熊把烩面放进嘴里时,他眉梢微微一挑,浓郁的山野鲜味冲上舌间。
“色鲜味俱佳。”李雄少见地夸赞了一句,“不错,让我对食物多了一层新的理解,作为奖赏,这个给你。”
李熊面无表情,右手探入怀中,抽出手时,掌中多了一枚崭新的金币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金属纹路精致无比,像是刚从炼金炉中冶炼诞生般,他随意一掷,金币在空中划出弧线,落入少年手中。
“无功不受禄啊,公子!不能收,真不能收。我乃楚王刘交之后人,刘秀刘文叔,家风甚严,公子之财,非我所有,岂可轻易受之乎?”少年神色凌然,义正言辞。
他将伸出手将金币推给李熊,但拳头却攥的死死的,李熊见此情景,暗笑着缓慢伸手,刘秀只好满脸沮丧地把手摊开。
“你叫刘秀?世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叫刘秀了。”李熊淡笑道,
“依据赤伏符的预言,有个叫刘秀的人会当上这个国家的皇帝,成为命中注定的天子,新朝国师刘歆曾改名刘秀,最后引来杀身之祸,现今新军势弱,就连张三李四都改名叫刘秀,盼着有一天能坐上皇位。难道.....你这小孩也想当皇帝吗?”
刘秀无奈叹口气,“名字是爹妈取得,当时还没有赤伏符,皇帝什么的从来没想过,能有片田种,一辈子不愁吃穿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“那么现在就该心满意足了,刘家身为济阳豪强之一,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吧。”
“那怎么行?”刘秀挥舞了一下拳头,满脸不忿,
“只有世家们能自保,这个世道也太不公平了。其他人怎么办?圣人有言‘仁者爱人,义者助人’,我的梦想是天下人人有田种,有米食,既然有余力,那就要付诸行动才行......啊,当然我做不了大事,能跟在大哥身后,帮上他的忙就行了。”
似是对他话语的认同,李熊拍了拍刘秀的肩膀,“有趣啊,刘氏兄弟,你们究竟能走多远呢?”
过了一会,李熊又语气轻松说,“我欲于济阳逗留一段时日,能否请君为我导游,领略此地风土人情,游赏美景?”
刘秀笑了笑,润玉般秀气的脸上露出个酒窝,“当然可以,虽然不太熟悉,但我猜李公子一定是个游历天下的博学之士。文叔至今还没出过豫州,也有很多不懂的道理想请教公子。”
李熊遮挡着阳光,仰头望天,云彩被镀上了一层玫红,那是血的颜色,劲风忽如起来,云卷云舒,在天空中飞速、迷离的变幻,像是狂舞的海浪,又像是滚滚的红尘,或者是.....按下快门的摄像机?
天地旋转。
名为罗纳德·唐的华裔青年只觉得脑袋眩晕,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幻觉,路明非都说河南话了。
但他手上动作不停,右手的钢管猛地插进对面男人的脖子,温热的鲜血从钢管的头部汩汩冒出。
工厂已经完全失去了电力,不停闪烁的枪火照亮了黑暗,在子弹的尖啸声中和金属碎裂声中,路明非侧身闪躲,顺势踢中了某个倒霉蛋的小腿,跌倒下去的同时被补了一枪。
一个光头纹身男在二楼吟唱着什么,大块大块的落石天上砸下来,某个身穿迷彩衣的男人矫健地朝自己跑来,右手握着一柄带有血槽的匕首,罗纳德用言灵操控匕首,试图扎进男人的膝盖,但力气却比不过他。
见鬼,敌人太多了,而且这片地区简直是个武器库,有人居然把装甲车都开进来了,而且还有好几个拥有言灵的混血种。
这就是老牌家族的实力?Fuck,在纽约囤这么多军火,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非洲打仗。
清晰的枪线在眼前穿梭,罗纳德动摇了,内心对“死”有了恐惧,一直等待的GTA5还没有发行,没有女朋友,也没有成为印第安纳·琼斯那样的超级冒险家。
死掉了是不是就什么都没了?
某种恐惧感包围了他,有什么比死还要可怕事即将发生。